竹夏

一念关山/一念前尘

舟于舟cp向   本章xj  两句话带过的老堂主。

-------------------

本来已经快从坑里爬出去了，双人直播又给我踹下来了。

行吧，就当为了于十三，坏了规矩便坏了规矩。（最多我回头多打他两顿就是了。

-------------------------

前文见合集，单独食用不影响阅读

当天夜里，钱昭便拿了两瓶酒敲开了于十三的房门。

难得借机会休沐的于十三也没出门，懒散趴着要睡不睡的，屋内连烛火也没点一只，却半点也不妨碍他眼神清亮，微微眯眼看清钱昭手上的东西，也不顾身上的伤好没好透一骨碌爬了起来。

“今天这么好兴致？可惜了，要是再有几个美人伴舞下酒就更好了。”

于十三即便只着中衣，也不忘了整理他的衣服，好像不这样就会耽误他随时随地开屏一样，钱昭瞥他一眼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不喝我拿走了。”

“喝！怎么能不喝！钱昭哥哥带过来的别说是美酒，便是鸩酒，也是甘之如饴。”

于十三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上一口，尝过滋味道了声好酒顺势偏头看他，目光中隐隐带了几分关切。

“你背上的伤没事了？你要是……”

钱昭二话没说干了一口截断他的话头，于十三微微一愣又笑开，坐在人身侧闭着眼睛摸桌上的点心左一口右一口填着清淡了一天的胃，好似方才担忧话语不过是随口而出，钱昭从来也不是逞强的性子，更何况他自己就是个大夫，他说没事，那一定就是没事。

钱昭本不是话多的性子，就听着于十三有一搭没一搭天南地北的胡扯，忽然没头没脑的蹦出来一句。

“我拿了条鞭子去给宁头儿。”

“嗯————嗯？”于十三眼里的醉意都清醒了两分，一时惊住没说得出话。

“原本是想把你的拿回来。”

于十三低头试图理解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眼睫眨了两次。

“然后呢？你自己的也搭进去了？”

“嗯。”

于十三眼角弯起，很快控制不住的笑起来，酒壶险些撒了去。

“老钱你还真是想不开啊，老宁没骂你吗？你这叫什么事儿，我的东西是我给的，要也得我自己去要，你这——他没再揍你一顿算他心情好。”

老钱：你俩的话术是谁抄谁的。

于十三想了想，也没再用他发问，只拿杯子跟他碰了碰。

“给你讲个故事吧。”

钱昭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大口，静静的等于十三的故事，于十三却少见的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不知从哪儿开始讲这个故事的开端，他又喝了一口酒，清亮的眸子透过窗子看向了远处。

“元禄是他折了四根肋骨从火场里背出来的，那时候的他自己也不过才十八九岁，正该是最好的年纪，却险些跟那些机关师一起葬在火药库里，咱们这行都是刀尖舔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谁的命都不比别人轻贱，除去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别人的生死与我们并无多大瓜葛，轻易是不肯去做这种以命换命的事儿的。”

于十三目光停留在了某一处，好似在盯着什么看，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可他救过的人又何止这些，他从堂主道主手底下，光保我就不知道保了多少次，那时候我风流成性，惹过的麻烦乱子多的数不清，也得罪了很多人，所以在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情报与事实天差地别我都没太过惊讶，想要我命的人多了，这点手段实在不入流了些。”

他往后靠了靠，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眼睛也不再顶着窗外看，换成了房中高出角落，微微失焦的双眼好似在透过如今望向从前。

“只可惜我那时虽然功夫不弱，却也双拳难敌四手，纵是完成了任务，也身负重伤根本回不去了，四周皆是人迹罕至荒无人烟，当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他忽然收回了目光，眼前画面戛然而止，钱昭看他一眼半天等不到下文，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宁头儿一路破开层层险阻，硬生生把已经跟阎王下棋的我给拉了回来。”

于十三笑眼弯弯，一副我就算骗了天下人也不会骗你的做派，钱昭知道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没有意义，喝了口酒又问了一句。

“这跟你拿革带给他有什么关系。”

于十三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看向别处。

“他这也算救了我一命，我还他一条命也是应该的。”

钱昭又看了看他，喝干净手中的酒，看他一眼走了出去，他知道今晚即便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十三不想说的，尽可能编排百八十个理由来搪塞，还各个儿都不重样。

于十三看着他的衣服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去，也不再顾及他的白衣染不染尘埃，也不再管他背上的伤还泛着丝丝缕缕的疼，直直的躺在了地上，又看向之前的角落，看着眼前画面继续流转。

事情自然是没有他说的这般轻松，那时的他躺在一处隐蔽山脚，连呼吸也压的很低，周身逐渐冷了起来，他裹了裹并不能御寒的衣服，几经挣扎熬不过困意，闭上眼睛慢慢的睡了过去。

现在这种地方是不能睡的安稳的，很快有人拿着烈酒灌他，又不住的晃他，他是当真已经摸到阎王爷棋盘上的棋子了，也是真没想到还得再爬回来。

因为他即便就此死了，也一点都不在乎，那时的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了牵挂，他连真名都隐去，一句浪子十三画，便做了他的新名字，生性洒脱自在随意，他太知道六道堂是什么东西，也太知道他自己是什么东西，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只要不枉此生，便再无憾事。

喝过了最烈的酒，看过了最美的人，他于十三此生不算遗憾。

他被人摇晃的有些犯恶心，仍在睁眼前扯出了笑意，万一呢，万一是个姑娘发现了他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这第一眼总得留个好印象，往后就算是要以身相许也不算师出无名。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睁眼时，是宁远舟的脸，还凑的很近。

他被喂了满嘴的苦药，宁远舟背着他就要回去，他无力挣扎只能由着他，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寻到的他，也没来得及问他只身寻他寻了多久，也没问他，此行算不算擅自行动。

他在一个温暖且坚实的背上很快颠簸着又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久远，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好似又经历了谁的一生，等他睁眼时，却没再瞧见宁远舟。

他磕磕绊绊爬起来，没人照顾，却也没人找他麻烦，他一路摸到校场，看见了满身鞭伤示众罚跪的宁远舟。

他呼吸都凝滞了，就算宁远舟擅自行动，可怎么算也罪不至此，他磕磕绊绊的走过去，走到宁远舟身边。

宁远舟唇角干裂，看他的眼睛却明亮。

“你没事了？”

于十三摇摇头，要拽他起来，宁远舟动也不动。

“堂主罚的，就快跪完了，你在这儿等还是回去等？”

于十三看了看他，眼中情绪很快被尽数压下，扯扯衣摆跟着并肩跪着，跪着跪着又往他身后瞥了一眼。

“堂主罚的也太重了，该不会还有我的那一份儿吧。”

宁远舟看看他，于十三心思聪慧，这等事是瞒不住他的，就算是他不说，于十三想知道总会知道，或早或晚罢了。

“你内息不济气力不稳，体内还有余毒未清，与其等你养好了再挨，不如我一并受了，反正这些年帮你挨的陪你挨的都不比这个少。”

于十三在宁远舟看不见的地方红了眼眶，又生生压下。

“好，又欠了你一次。”他咬下舌尖生生逼退异动心绪，忽然转过头看着宁远舟。

“那我以后尽量少给你惹点乱子少连累你挨堂主的打就是了。”

宁远舟看着他莫名其妙，又没力气给他一下，只压低了声音斥他。

“胡言乱语什么。”

二人就这么在校场跪着，跪到影子被拉的很长，像一生那么长，跪到宁远舟脱力倒在于十三身上，影子交织，再分不出彼此。

安顿好了宁远舟之后，于十三几乎是第一时间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宁远舟所受远不止他擅自行动的罚，也不止于十三任务晚归，竟还有一些黑状。

一如他逾期不归是瞧上了对面的姑娘，又好比借助任务之名某私等等诸如此类，加之他一向名声不好，离谱至此的理由，竟也成了宁远舟受罚的借口。

老堂主积威甚重，宁远舟也不做辩解，足足五十鞭，直接打掉了他半条命，行罚之时便是公开，事后竟仍不肯放过，要罚跪示众。

于十三袖中拳头握的越发紧了些，眼中的情绪不加掩饰，听完后甚至连面上功夫也不做了，直接转身就走。

宁远舟趴了三天，也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于十三便用了这三天，抽丝剥茧层层递进，将那些言之不实的人尽数处理，一个也没放过。

他原本并不打算计较，世人如何待他，他并无所谓，可在他无知无觉之时，他竟不知宁远舟替他承了这么多，若非此行他险些回不来，这些隐患还不知要何时才被翻出。

宁远舟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在他榻边跪坐的一点模样都没有的于十三，还在半梦半醒的睡着，他伸手去摸水碗，于十三却忽然惊醒，先他一步拿过递到他手里。

宁远舟喝完又递给他，开口嗓音仍带着沙哑。

“你身上还带着伤呢，不回去养着在我这儿干什么。”

“等你醒啊，堂主说了，我得跪到你醒过来。”他拍拍膝盖坐在榻上，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一样，伸手去摸宁远舟的额头，触手微凉，高热早已退下。

宁远舟身上疼的紧，不想听他胡扯，闭上眼睛假装再睡。

于十三却没有再让他继续睡的打算，从被子里摸出他的手，然后往他手里塞了个盒子。

宁远舟再睁眼瞧见的又是于十三那张笑脸。

“庆祝你大难不死，送你的礼物。”

宁远舟兴致缺缺打开看了一眼。

“送条刑具给我，你是盼着我早死吧。”

他将革带拿出来看看，通体纯色不带半点花纹装饰的革带，怎么看都跟于十三这个人沾不上半点边界，唯有皮质边角处隐隐绰绰的纹了两个并不显眼的字迹。

十三。

宁远舟愣了片刻，卷吧卷吧就还他手里了。

“滚滚滚，看你就晦气，带着你的东西一起滚。”

于十三看看他，忽然跪下了，收敛笑容极其郑重的双手捧着盒子。

宁远舟看他两眼，又开始叹气。

“我知道你心里愧疚不舒服，但这个东西，不是能轻易交给他人的，你知道后果吗。”

于十三忽然笑了，笑得一脸灿烂。

“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情都有分寸，你总不会做出叫我脱光了跪在外面挨打的事情。”他目光微微下移复又转回。

“你要真有那个情调，我倒是可以跪你床上。”

宁远舟想给他一巴掌，但实在是没有这个力气。

于十三看出他的意思，拿着他的手，轻轻往自己脸上箍了一巴掌，宁远舟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睡醒，他竟在浪子眼中看见了虔诚。

“而且，你于我而言，不是他人。"

end